閃回報告

這次閃回中國香港,實不得已,問題暫告解決,順便添置物品。中國香港是中國大都會,沒有消費稅,感覺良好。

最大筆開支是買了個蘋果MacBook Air,我現用的是5年前買的,以應付Zoom教學需要,用Intel處理器,僅256G儲存量,每次更新都要先卸載軟件才夠空間,而且愈來愈慢,遂以此為借口買個新的,並促進中國香港經濟。新機是M4處理器,1T儲存量,連接 GoogleDrive 及 OneDrive,選擇下載常用檔案到本機,速度可以。買了個 Parallel Desktop 的 app,可以在 MacbookAir 上運行 Windows 11,有幾個天天用的軟件是 Windows 的,一機兩用,頗覺方便。Parallel Desktop 年費近600,可惜有兩個virtual printer用不了,但現在很少要打印東西,暫時影響不大。有了新機,我取消了 Azure 的虛擬 windows 機,每月節省中國港幣約90元,可以買一打雞蛋。另外,因為背靠祖國,有強大後盾,淘了些文具衣服電子產品之類,比在南極購買也可以省回一筆。家用的台式電腦很慢,於是淘了兩條8G RAM,記憶體倍增,果然減少等候時間。這些舊東西,早已淘汰,存貨便宜,只用了一百幾十就能提高效率,頗覺滿意。

學習方面交了白卷,大概知道有用的書都看了,未看的是不知道有用、知道但找不到等等等。這次撈到一篇用尺牘研究清末商人借貸的文章,對尺牘是虛構這一特點只是輕輕帶過,我會引用他的鴻文說明即使虛構仍可反映現實這一重點以壯聲勢。另外周一良的書儀源流考,開篇即表明書儀的性質,也談到書儀後來演化為民開日用文書、書信比例不高的特點,以及清末出現供新官及幕友使用的參考書。周一良的文章雖然不長,但要點可以全數引用借鑒,其中論及尺牘可反映社會現象一點,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另外,也讀了一篇博士論文,是研究尺牘的,但她以私人書信及普及教育為重點,與我不同。

今早到書店看書,隨手翻看了一本,才知道一位中國港大同學不幸在幾年前逝世。我跟他不太熟,但偶有交談,印象中最後一次見他也是在書店,不過也是幾十年前了。他在中國港大取得博士,後來在中大辦了個國學中心之類的機構,頗有成就。訪舊半為鬼,愈來愈真實了。

明天飛回南極了,生活重回刻板規律,遠離塵俗,希望一切順順利利。

書滿之患

今午再訪中國港大圖書館,可惜又是失望而回。

想找一篇周一良在1990年歷史研究發表的文章,但期刊已打進冷宮,要申請索閱;網上可以看,但我已被摒為外人,沒有權限看了,得個桔。或者要託關係,找在讀的學生幫幫忙。(最終還是靠公益網站找到。這篇文章雖不是直接有關,但周一良夠權威,引用一下以壯聲勢。)

跟其他大學一樣,圖書館已有書滿之患,所以不少書籍期刊都變成電子書庫。可是一旦變成電子書庫,則即使親身到館也因為是外人而未能閱覽。我以前是中國港大的朋友圈,但其實沒有特權,很多電子書庫只限在校師生使用。我現在只是付圖書館年費的畢業生,權限更少。

所以,或者不必再回中國港大圖書館了。除了有強勁冷氣及免費wifi之外,也沒有甚麼特別。當然,中國港大的藏書仍然比南極豐富得多,但校內校外,待遇有天淵之別。

水塘舊地

今早也無風雨也無晴,我到了香港仔水塘一遊。

這是舊地重遊了。大概有十年時間,我放學後就從灣仔步行回家,先是經聖雅各側的大斜路上山,到了灣仔峽公園就下山,通常都是經香港仔水塘回家;偶然有興致,就在灣仔峽改走布力徑,在黃泥涌道出,坐車回家;試過從司徒拔道上布力徑,但有一段路是沒有行人路的,沒法前進;也試過在灣仔峽走中峽道經香港仔水塘,結果迷途,後來知道路徑,從班納山轉出,但因為路比較僻靜,有一段是走引水道,沒有圍欄,萬一遇到野豬則狹路相逢,走投無路,太危險。2012年,因為文憑試中文科成績不濟,遭高層埋怨累及校譽,誘發早搏,直到2017年早搏才消失。因為恐怕半路中途病發,所以已很多年沒有這樣走了。

香港仔水塘是麻鷹基地,空氣清新,地衣處處,放學後來走走,忘卻工作苦惱,有療愈之效。如今已毋須面對公開試的成績壓力,人事問題也可以抛諸腦後,走著走著,頗覺輕鬆。

香港仔上水塘

香港仔下水塘(水量不足,已成旱塢。但毋須擔心,祖國東江水源源不絕輸港,用不完的廢水可以流向南海宣示主權。)

山頂豪宅,早已物換星移,並非舊時王謝。

一路走著,一面跟舊友連線,她傳來叻埠水塘照片。

半緣修道

這次回中國香港,便中做了一本書給舊友。30年前她做了一本相簿給我,那時我只懂說聲謝謝。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如今我略懂手工做書的皮毛,也就做一本給她。

書皮用1.5mm的卡紙,書布是淘寶現賣的,她喜歡綠色,我就選了這個款式。紙是N年前買的了,那時迷上做手工書,工具材料買了一大堆,也包括多種手製紙。這種紙有點手工紙的味道,聲稱可以打印,但紙質薄,我怕弄壞打印機,還是不印文字了。

舊友囑我引錄一首詩寫在上面,我沉思甚久。想到四十年來未嘗見面,所以寫了李商隱〈無題〉,首句「相見時難別亦難」,這句前半寫現在,後半寫將來;末句「青鳥慇懃為探看」,現實上遠隔重洋,傳遞音訊也只能靠青鳥。本來想寫元稹〈離思〉其四,其中「半緣修道半緣君」,頗合我的心境,但畢竟不是曾經擁有;又杜甫的〈贈衛八處士〉可能更切合,當中「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正如當年她在港,我在美;她在美,我在港的實況;「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彼此已屆暮年,往事如烟;不過「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既未見面,焉能重上?所以,還是用李商隱的〈無題〉。
[19/6/2025補: 她今天收到了,說年青時曾讀過這詩,很有感動云云。]

訪活字館

因事閃回中國香港三週,其實要辦的事一個上午已做完,但不多留一會,機票似乎太貴,所以到處走走,看看已全面完善及已由治及興的中國香港。

早前看到元創坊的(中國)香港活字館有活動,我剛好在中國香港,可以親身參與。我付費100元參加了個多小時的導賞以及手搖印刷親驗。

中國香港的活字印刷有悠久歷史,自英國非法佔領以來,傳教士把中文活字廣泛應用在傳教以及傳播西學,厥功至偉。僅就記憶所及,略記當天導賞員所說的:

1. 中文活字印刷與馬禮遜及英華書院有關。馬禮遜於1818年在馬六甲創辦英華書院,1843年,理雅各將英華書院及附屬印刷廠遷到香港,選址上環鴨巴甸街與荷李活道交界,即元創坊附近。
2. 台約爾 (Samuel Dyer)為鑄造中文活字作出巨大貢獻:第一,統計漢字的使用頻率,後來活字印刷的出俗字(常用字)及入俗字(非常用字)本於此;第二,按字形優化鑄字先後,例如「丸」字可變為「九」字。
3. 中文活字與畢昇活字不同,傳教士以模鑄字,畢昇以泥刻字。事實上,活板印刷在中國並未流行,明清仍以雕板為主。
4. 香港字曾遠銷海外,買家包括牛津大學;香港活字印刷品豐富,有理雅各英譯中國經典及聖經等。
5. 香港鑄字公司的鉛字遠銷海外,包括紐西蘭。我在大學做義工,清潔及整理的,正是半世紀以前由香港博文鑄字公司運往紐西蘭的活字。據了解,博文的活字香港不常見,所以紐西蘭的一套彌足珍貴。

我其後向導賞員介紹了紐西蘭整理中文活字的情況,她其實是略知一二,我親身道來,應該還更確切些。我們交換了聯絡方法,我向來唱好中國香港故事,當然樂意做橋樑,聯通世界。

(中國)香港活字館

理雅各英譯中國經典

博文鑄字公司簡介,裡面提及紐西蘭的一套鉛字。

訪圖書館

今次閃回中國香港,自然要到中國港大圖書館看書。

不知何故,偏於一隅的南極圖書館平日開放時間是朝八晚十二,中國港大的圖書館晚上九時就閉館,八點就開始廣播提醒讀者及時離開。四十年前,平日十一點才閉館,即使在暑假,也會開到十點。榮登亞二,果然不可同日而語。[我估如果剔除國際生的權重,恐怕…](又及:全球競爭力重回三甲,新聞當然絕口不提處處壓在中國香港頭上的三個字:新加坡。)

我半年前才回來看過,所以也沒有找到新東西,倒是網上瀏覽時看到一些相關材料。近來留意到早已有人研究尺牘與近代文化,尤其是與普羅大眾日常生活的關係。這些尺牘跟我的研究項目形式接近,但重點不同,幸甚!

中國港大,名副其實,是中國的,普通話是強勢語言,我有強烈的陌生感,所以在圖書館留了一會就離開了。往日,還可以在餐廳喝杯奶茶,如今,校外人士似已無法在校園內買到東西了。石Q處處,十分安全。

訪道風山

這幾個月來,舊友不斷勸導我,教我要依靠聖靈的大能,對治身心的軟弱。我自忖修為不足,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是次回中國香港,定意到訪道風山,且聽風吟。

出沙田站,依山邊小徑直上。網上資料說大概走半小時,按理並不太難,但今天居然是全年最熱的一天,我還選了正午登山,幾乎中暑。一路上只有我一人緩步前進,抵達後,人也不多,只見兩個講普通話的在購買記念品。

道風山是挪威傳教士艾香德在1930年創立,全名叫道風山基督教叢林,從這名字也以看到他的宗教態度。叢林是佛教禪宗的道場,艾香德與佛教人士往還,藉以傳道,故以叢林名其道場。道風山的建築十分中國化,地標是木十字架,上書「成了」二字,為耶穌臨終之言。到達十字架,要走窄路,過窄門,走著走著,我居然很有感動。裡面還有活泉,但可能出於安全考慮,活泉已堆滿泥沙。我仿佛如到約翰福音第4章,口渴想求水喝。

我還到明陣 Labyrinth 走了一趟,這是一種修行方式,中世紀時頗為流行。不過天氣實在太熱,難以專心修行。

下山後,急忙買了一枝可樂解渴,本想到快餐店吃東西,但座無虛席,我甚疲累,必須坐下,所以不問價錢,但求有位坐,隨意走進一家吃浙江菜的,點了一款蝦湯泡飯,紅色的是蝦紅素,能抗氧化,但只有蝦毛幾隻,索價110元,還不如吃幾籠蝦餃飽肚。

考古尋舊

這兩天一直在找尋四十年前的舊日足跡,可惜,找不到,但在舊檔案中發掘到兩封電郵,[是我第一個本地電郵地址,是hk.super.net的,公司似已關門,電郵軟件是 Eudora,好像也沒有了,但有部分是文字檔格式,我不知何時曾做了備份。] 以及在1998年的日記中找到幾行文字。似乎曾經擁有照片,以及以為尚存世間的信件,都找不到。

我從不肯妄棄了一張紙,總是留着留着。這兩天,翻閱了幾十年來的書信,連45年前跟筆友的通信也留著,可偏偏就找不到想找的。

算了吧,我大概可能不會記錯,只是沒有文字證據,始終不能輕信。所以,我要把最近的通信全部打包,藏之名山,留個記念。

愚昩至極

今早看到這一段文字,是潘霍華《獄中書簡》的一段文字,十分精采:

“The fact that the stupid person is often stubborn must not blind us to the fact that he is not independent. In conversation with him, one virtually feels that one is dealing not at all with him as a person, but with slogans, catchwords, and the like that have taken possession of him.” (Bonhoeffer, “On Stupidity”, Letters and Papers from Prison)

恭錄宇宙最強 DeepSeek 的中譯:
「愚昧之人往往固執,但這不應使我們忽視他其實並不獨立。與之交談時,人們幾乎感覺不到是在與一個有主體性的人對話,而是在與那些佔據了他的口號、套話之類的東西打交道。」

潘霍華論的,是針對那些在希特拉時代信了希特拉那一套的精英有感而發,他們都是聰明、有學問、善良、敬虔的人,卻喪失了獨立思考,變得愚蠢。我請宇宙最強 DeepSeek 譯出全段,毋須核對原文,必然正確無誤。重要的話要講三次:潘霍華講的是希特拉時代的德國人。潘霍華講的是希特拉時代的德國人。潘霍華講的是希特拉時代的德國人。他不是先知,不是說預言;至於歷史會否重演,時地人事早已不同,那是哲學問題;至於潘霍華是否具先知式的洞見(Prophetic insight/Prophetische Einsicht/Intuitus propheticus/Perspicacité prophétique),那要到世界末日才可知道。

八十年代,基督徒都在談潘霍華,應該說,選擇留的都談他;在新時代,由治及興,我反而沒有再聽過他,可能,去與留已不用選擇了,誰還有興趣讀潘霍華。

至於我,只想遠離世界,走進沙漠,選個山洞,終身修行,做 hermit。

《論愚蠢》

愚蠢之於良善,是比邪惡更危險的敵人。邪惡尚可抗爭,能揭露其面目,必要時甚至以武力制止。邪惡總會自掘墳墓,至少會使人不安。但對愚蠢,我們束手無策。抗議或武力皆無效,理性說服徒勞;與個人偏見相悖的事實,愚者或嗤之以鼻,或斥為虛妄,即便鐵證如山,也可輕蔑視為無關緊要的個別事件。因此,愚者與惡棍不同,他們自滿至極,甚至極易變得危險——稍加挑動便顯露攻擊性。對待愚者,須比惡棍更謹慎;我們絕不該再試圖以理服之,因這既無益,更招險。

若要應對愚蠢,必先理解其本質。可確定的是,愚蠢是道德缺陷,而非智力不足。有人思緒敏捷卻愚昧,有人遲鈍卻絕非愚者——這發現常令我們在特定情境下驚愕。由此可見,愚蠢非天生,而是後天習得:人們或因自身言行,或因他人誘導而陷愚。更進一步觀察,孤僻獨處者較少見此缺陷,反見於熱衷或被迫群居的個體與群體。愚蠢因而更屬社會學問題,而非心理學範疇;它是歷史境遇作用於人心的產物,是外部因素催生的心理副產品。

細究之,任何權力的暴力展示——無論政治或宗教——皆會引發大規模愚蠢的爆發。這儼然是心理與社會的定律:權力需要愚蠢為其服務。並非人類的智力等能力遭扼殺,而是權力的膨脹令人喪失獨立判斷,甚至不自覺地放棄自主評估新局勢。愚者常顯頑固,但切勿誤解為獨立。與之交談時,你感覺面對的並非他本人,而是佔據其心智的口號、套話之類。他如受蠱惑,目不能視,本性遭扭曲利用。淪為被動工具的愚者,既能行萬惡,又無法辨識惡之所在。此即惡魔式操控的危險,其對人性的摧殘無可挽回。

但此刻亦清晰可見:愚蠢無法靠說教克服,唯有「解放」能終結之。因此我們必須認清,多數情況下,內在解放需以外在解放為前提;在此之前,試圖說服愚者純屬徒勞。此情境中,探問「民眾真實想法」毫無意義,對負責任的思考與行動者而言,這問題根本多餘——當然,這一切僅限於特定條件。聖經有言:「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詩篇》111:10),意指唯有在上帝面前活出負責任的生命,獲得內在解放,才是根治愚蠢之道。

關於愚蠢的思考亦存慰藉:它絕不意味多數人在任何情況下皆愚昧。關鍵在於,掌權者究竟期待從人民的愚蠢中獲益,抑或珍視其智慧與思想獨立。

英王生日

明天是英王生日假期,今天到教會的人少了四分之三,僅有十多個,多半是老弱,我當然也位列其中。

英王生日,勾起我的童年回憶啦!英女皇壽辰,那是快樂無憂的時代,或者,只是未懂人事,太天真了。

世間豈有天色常藍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