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兩年

明天是九一八。兩年前的九一八我踏足紐西蘭,彈指之間,兩年過去了。

四十年前我到美國讀書,只讀了一年九個月,但感覺上那段日子長得多。第一,那時沒有現代科技,消息都是靠書信傳達,電話費昂貴,只能偶爾一用,感覺是那麼遠,現在聲音畫面即時傳達,沒有距離,感覺是這麼近;第二,這兩年間我已三次回中國香港,親身體驗到在已完善的中國城市的生活面貌,已沒有期待,沒有感覺。回去,只因花果未能飄零,落葉仍要歸根而已。

四十年前,我要思考返中國香港以後的工作,還有點憧憬;今天回去,朱樓已起,賓客已宴,下一步如何,心裡有數。

昨天跟導師見面,交代了自己的工作進度。我跟她說第三章的寫法,她認為可以,說這一章在學術上尚算有丁點新意,應可滿足要求。她說來輕鬆,謂 this is just a thesis,又說我清減了,要注意健康云云。我自知斤兩,不會抱不切實際的期望,只想順利畢業,把論文藏之名山,然後歸園田居,買定花生,在斗室看落日餘暉。

大概只要斗室有冷氣,有可上網及翻牆的電腦,以及全球布局的虛擬機器,我仍然可以在平行時空中過生活…

時光倒流

今天又去看醫生了,這次是看針灸。

年初連續幾個月日以繼夜地打論文,雖然收獲了十萬字,但手腕勞損,至今未愈,而且變本加厲。

我知道看西醫,只有止痛藥;看物理治療,人家治的以運動創傷為主,我的小關節未必理會;看針灸,可選洋人與唐人。紐西蘭有正式的中醫學院,提供學士及碩士課程,也有各種推拿針灸等證書課程,所以也有洋人中醫,當然,也有唐人。因為講話方便,我還是選了唐人。

我不認識這裡的中醫,只是在網上碰運氣,地點一定要在市中心,首選唐人,要有明碼實價。在網上找到幾家,隨意選了一家看來比較放心的,就致電求診。

診所在市中心一幢舊樓,升降機是要手動開門拉閘的那款。

樓層吉鋪不少(其實地面也不少,紐西蘭經濟環境之差跟香港有得比),診所有三幾個診室,沒有藥材味,看來以做針灸推拿為主。他落了針,留針半小時,做了點手法,索價95紐紙,跟香港差不多;他說要再覆診一次。我不期望斷尾,只希望好轉。

街景隨拍。海傍都是舊建築,大概由海港發展起來的城市都是這樣吧:

詳古略今

我是老一脫史佬,不以narrative代史實,排比史料,事實自明,搞 theory,只是用來賣弄,讓論文看來高檔些;至於為了XYZ而提倡重視歷史教育的人,只是一味搞ABCD教育,歷史,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工具而已,結果才是目標。

今早聽完郭岱君2023年在中國香港關於抗戰史的講座,十分精采。

她的觀點建基於中日檔案史料,可信。威靈頓據說有上映南京照像館,但可能因為不用KPI,所以似乎可能沒有愛國團體組織集體觀看。其實我看過電影 “慘痛的戰爭”,以及 40 集紀錄片 “國殤”,視覺感受已足夠,現在更需要的,是冷靜客觀判斷及作出評價。援引趙翼論宋金和議的觀點,是義理與時勢之辯,但沒有足夠史料支持,義理也不過是narrative,足以激發熱情(或稱帶風向)有餘,但不足以引人深思。

活了超過一甲子,聽到一些說法很自然就會嗤之以鼻,但現在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只能以鼻代口,多嗤幾次。

我輩史佬讀了一輩子歷史,最怕聽到別人扮專家指點江山,當然,有的專家也會別有用心地指點江山,與郭沫若骨質密度相若的學者自古以來並不少。尊貴的某議員說:「過去歷史課程大多詳古略今,建議學校課程可以有更多篇幅涵蓋近代史,加強抗戰歷史的內容,並將更多體驗活動加入學習領域。」

她的「過去」應該不會太久遠吧,近代史在如今的課程佔比應該比我們讀書時大得多。我記得我中三時中史只教到1911,中四選甲乙組,只讀到明亡,不過 History 從來都是講近現代的較多,兩者互補。現在的課程怎樣,我早已退休,沒有興趣深究,只是偶爾聽聞現在教的已不是我們那時學的那一套,有些以前有教現在不教,有些以前沒教現在必教,有些以前這樣講現在要換個詞語講。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人所共知。

優秀共產黨員、歷史學家陳垣的名句是:毋信人言,人實誑汝。在國際盛事之都、國際金融中心中國香港,遍地提子,飲水前看看來源,下訂單前查查背景,去活動前審閱細節,接待王子前了解背景,上學校前問問有沒有辦學資格,按連結前多看幾次,接到公安來電時馬上報官等等等,是常識。同樣,感情激動前先讀讀史料,冷靜一下頭腦,也同樣重要。

我不幸,在全面管治前讀書,近現代史左中右中英文的書都讀過一些,給洗壞了腦。左的有范文瀾《中國近代史》,右的有黃大受多種著作(他預言民國五十三年…,結果沒有實現),英文當然是 Immanuel Hsü 啦 (我近來才知道徐中約跟徐誠斌主教是兄弟)。只能說,熱情不同,激情已逝,腦筋仍是乾嘉考據那一套,仍是胡適傅斯年那一套,不合時宜了。

恭錄人民網一篇舊文(http://opinion.people.com.cn/n1/2016/0525/c1003-28376527.html) [注意:不是https, 只是http, 慎入。)
子貢問孔子怎樣理政。孔子答:“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意思是說,只要糧食充足,軍備充足,百姓對國家信任就可以了。子貢又問,如果要去掉一項,先去哪一項?孔子答:“去兵”。又問,再去一項呢?答曰:“去食”。可見,在孔子看來,只要取信於民,獲得老百姓的支援,國家的根基就穩固,國家的富強就有望。可以說,“民信”比天大。

孔子應該是搞軟對抗了,居然認為信與食比兵更重要,孔子有安全風險,是隱患,論語應該下架。

未能確定

日前學校提示我們要準備辦理明年的學生註冊,如果今年年底前交論文的,填註冊0個月,如果2026年可以交論文的,可選填月數,按比例交學費,但提醒我們會影響學生簽證的有效期。

我最快明年10月1日可以提交論文,但我去年已提早繳交學費,換取兩年期學生簽證到2027年1月,反正學費已交,所以照填註冊12個月。研究生院說關於簽證問題可向國際生辦事處查詢。我一直有個疑問,就是如果簽證到期但還未安排口試,怎辦?可以用旅遊簽證入境考試嗎? 國際生辦事處的回覆居然是: 未能確定 (cannot confirm),著我向入境處查詢。人球,並非中國香港獨有的。

入境處的網頁當然沒有查詢的途徑,我看了兩天,大致結論是:
1. 根據學校官網,我提交論文後,學生註冊 registration 就即時終止,學籍 enrolment 變成 Under Examination,毋須交學費,辦公室會被收回,但仍可以用圖書館等設施。口試後,如果論文要小修改,毋須再辦學生註冊;要大修改,要再註冊,當然也要交學費,也許還要再申請簽證。
2. 旅遊簽證可以讀不超過三個月的短期課程,毋須申請學生簽證。入境處官網說有些課程是網上讀的,這些學生不會獲批學生簽證,但出席考試,則可用旅遊簽證入境。我的考試最多幾個鐘,修改的話一般給六個月,導師說如果要改的不多,一個星期已可改完。而修改程序是我與校內考試委員(即另一老師) 之間協商,是 outside system [這句話頗堪玩味],總之他/她肯簽字,再遞交修改後的論文給圖書館,就完成所有要求,等畢業禮。
3. 國際生辦事處說提交論文後可馬上申請 Post Study Work Visa,獲批有三年期,盛惠1670紐紙,三年後有望成為紐國永久居民。但第一,我已是55歲以上的長者,紐西蘭不接受銀髮族申請居留,無望成為紐國永久居民;第二,本地年青人尚且失業,非本地長者可以找到工作的機會是負數;第三,明年我將已留紐三年,再加一年就自動成為紐國稅務居民(不是公民,只是稅務居民),全球收入要交稅,不但定期存款利息要交稅,外幣如果升了值也要交稅,留下來沒有希望,只是白白燒銀紙,何必申請 Post Study Work Visa 呢?
4. 我只需要一個合法入境身份從事一次合法活動。

似乎交論文是分水嶺,交了論文,就等於學生身份已終結。University of Auckland 明說交論文後 Enrolment 已結束,威靈頓說仍然在籍,但變成 Under Examination,略有不同。雖然其實交論文後還有口試一關要過,以及可能要修改,才能正式畢業,但似乎大學認為交了論文就假設你能畢業。我估,即是說,交了論文應該不可能再申請學生簽證,因課程已完成、沒有交學費,不再是學生。

而學生簽證也不是參加口試的先決條件。交了論文,如果獲批 Post Study Work Visa,到時候考口試,已不再是學生身份。用旅遊簽證入境,同樣不是學生,分別在於 work visa 可以留三年,索價紐紙1670,未計驗身費以及要在中國香港申請良民證;持中國香港特區護照可申請NZeTA,一次批兩年,每次可逗留最多3個月,而每12個月總共最多留6個月,申請費紐紙17元,不用照肺驗身!學校說 “cannot confirm” 我的查詢, 我只能用自己的智慧了。

我又看了網上的評論,以及其他大學的情況。各校其實大同小異,但學生的遭遇就大不相同,網上奧克蘭大學有的人交了論文大半年仍沒有消息何時舉行口試,即是說,未正式畢業,嚴重影響找工作以及找博士後的機會。威靈頓學校官網說交論文後一般要等四個月才能安排口試,如果有阻滯,可能長達一年。我大概不會坐以待試吧,所以我會按原定計劃,交論文後即回中國香港,然後等待果陀。我估會在口試前一星期回來,再預留兩星期收拾殘局。我的南韓同學說明年三月會入神學院 (他其實四月才會交論文),聽見他的大計,我也心動,密謀計劃下一步,不過如果現實一點看,我的大計只是明日大嶼:不存在、撤回、擱置、暫緩、未有條件開展。

月夜懷人

昨晚是月圓之夜,今晚看,月色依舊明亮,只可惜手機拍出來的效果麻麻。照片中海面上方有一白點,不是灰塵,網上同道也不大了了。總之,背景愈黑就愈清楚。

今天落重本從德國舊書店買了一本書,索價近400美元,但正途與偏鋒都沒法找到,只能孤注一擲。希望不致一無用處。

月夜不免懷人,但已不再想了,只能為她祈禱。四十年的期待,以煙銷雲散告終。

風雨有晴

蘇軾《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今天威靈頓也有風雨也有晴,不是微冷,而是頗冷,室外11度,體感3度,我祖宗十八代都活在中國自古以來神聖不可分割的廣東,大概DNA注定了我不太適應寒冷的生活。

上週偶染微恙,決定求醫。在這裡求醫,一定要預約,學校雖有醫療中心,但不會有即日期,不考慮;而且,診所要事先登記才可求診,有些診所講明不收新症,即使你住在它隔壁也不會收你;又,診所只開星期一至五朝九晚五,但疾病沒有上班時間,耶穌說「你們應當祈求, 叫你們逃走的時候, 不遇見冬天或是安息日。」(太24:20),病也是一樣,如果週末假期患病,有苦自己受;去醫院,因不會致命,只會被趕走;走投無路,只好去可以walk-in的診所。

紐西蘭的 work-life balance 全球排第一,好處是,你以為自己的情況緊急,在他們眼中只是零食一包,填表後慢慢等等等…。首先像醫院一樣,要護士分流,問症後度血壓,把幾件大衣脫下馬上開機,血壓會低耶? 之後繼續等等等…。等待時間等於坐飛機到雪梨一樣,等了三個半鐘,期間沒有走動過。醫生不是本地人,大概是歐洲某國吧,人很親切,問症仔細。這裡看醫生好像最少要看15分鐘,所以她也沒有不耐煩。做了個procedure,開了一種藥,然後叫我去另一中心驗血和再度血壓。但她說驗血應該不會有發現,症狀消失可以不做。這裡醫藥分家,拿藥單到隔鄰的藥房配藥。醫藥費合共約1500港元,因為不是本地人,貴幾倍。

過了幾天,一切回復正常。我每天度血壓,沒有異常。我有白袍效應,在診所一定血壓偏高,當年申請簽證時護士叫我自己一個人在房內多度幾次,在無人催逼的情況下,血壓才慢慢回復正常。但,誰有時間耐性給你機會靜止一段時間才量度呢?所以,我只好信自己。

希望不會有下次。

與家人共聚三星期,從今天起又要一個人與書本/電腦為伍了。

聖保羅堂

今天下午去了舊聖保羅堂(Old St Paul’s) 參觀。我多次經過 Old St Paul’s, 但多數是晚上,不得其門而入,今天較特別,下午想走動一下,於是就去參觀。

Old St Paul’s 建於 1866 年,是聖公會主教座堂,全木結構,現在教堂已搬到對面街,這舊教堂歸政府管理。

有一老翁在門口指導入場,並簡略介紹了教堂歷史。教堂可坐500人,現在不作崇拜用,但會用作婚禮喪禮場地,也用來舉辦音樂會。在裡面走著,發思古之幽情。老翁原來是大學教授,退休後到此工作,果真是往來無白丁。他說北島石頭質量不佳,所以教堂多為木建築,南島石質較佳,所以有磚砌教堂,我記得去年到 Queenstown, 在市中心也有一座石教堂。

我在裡面逗留了十多分鐘,工作人員三人,遊客兩人,可清靜地細賞佈置結構。我曾是聖公會會友,有點親切感。

女兒曾就讀的學校就在附近,新冠三年,未能相見,如今我到這裡,她又飛往太平洋彼岸。雖然很多人批評紐西蘭教育不如英美澳加,但我對這個國家還是心存感恩的,起碼,這裡是自由的國度。

春天到了

昨天狂風大作,今天風勢緩和了,天氣也暖和了,路上偶爾聞到花香,以往五點已天黑,現在六點仍有微光,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不保證溫暖,南極吹來的風加上南島冰雪融化的冷空氣,仍然可以涼風透骨。前年在植物公園看到的鬱金香,不知今年還有沒有。

這幾天把論文的人物生卒及中文詞語做了個索引,又把參考書目整理一遍,單是書目已近萬字,目前全文只有幾百字餘額可用。

今天再仔細看紐西蘭的稅務條款,原來過渡性質的稅務居民身份只有4年期限,一生只有一次機會;換言之,如果重臨讀書,就自動跌入稅網,全球徵稅,沒有福利,只有義務,是否值得?有沒有較可行的方法,要認真想想。落葉歸根,見證明珠褪色,或者是唯一選項。

2023.10剛來的時候拍的。這兩年來自身與世界都經歷了大變,花香依舊,人面全非…

時光飛逝

轉眼間一個星期就過去了,明天就要飛返紐西蘭,不知何時才可以一家團聚。

因為墨爾本市內的景點已去過不少,太遠的地方又不想坐長途車去,所以這次到墨爾本主力是吃。市中心各色人種都有,食物五光十色,有正宗的,也有帶中國特色的世界美食。臨走前吃了港式,奶茶還可以,讓我回憶一下中國香港的美食。對我來說,食物是回憶,失根的蘭花始終不夠實在。

8.24 補
Qantas飛機上居然有免費Wifi, 感覺上不致失聯。墨爾本到威靈頓要3.5小時,在地球一隅生活不太易。

維多利亞省最高法院–維多利亞,到處都有維多利亞,可是中國香港的已褪色了。

Greensborough

今天到墨爾本市郊的Greensborough跟親友飲茶。這裡的伙計及茶客講廣東話的居多,份外親切。食物也不錯,點心是推車仔賣的,兒時的回憶一下子回來了。

我印象中最早去的是茶居,不是茶樓,是外祖父帶我去的。那時他住在粉嶺的鄉村,我們去探他時,他會大清早帶我們去上水的茶居。我已完全忘記茶居的樣貌,但應該是很簡陋的。

Greensborough有個大商場,有巴士串連各區,配搭火車,四通八達。下午在商場蹓躂,頗覺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