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雜碎2

理髮
今天去理髮。現在只我一人在紐西蘭,理髮只能假手於人了。我要求低,剪短就行,髮型屋索價35(約港幣163),性質如快剪,不洗頭,效果還可以吧。
四十年前在美國,是自己剪,用刀片式的削髪器cut短。後來有一香港同學來校,他就教我怎樣手執一截用較剪剪短,一圈圈一層層地剪,就這樣互助過了兩年。(其實他只來了一個學期,我後來怎樣剪自己也忘了。)

放假
維多利亞大學是三學期制,每學期十二週,每六星期放假兩星期,二月底開學,三月底放假,適逢復活節,五月學期完結,考試,七月初再開學。一般學生只讀兩學期,夏天只有少數學生在,一年上課不夠半年。於我而言影響不大,校園寧靜些我更喜歡。至於功課負擔,我估應該還可以吧,但也不會太輕省。以我旁聽的法文為例,文字功課不多,導修我沒有上,好像是說話練習居多。但每週三節課,每節五十分鐘,連同導修一節,如果讀四科,也佔了不少時間。
想當年港大每科每週只有一小時lecture, 導修每兩週一次,十分輕鬆。我二年級時讀五張卷,三年級時讀三張卷,上課時間甚少。我總是開學就盡快開工完成論文初稿,慢慢修訂,其他時間就用來看書,十分優游。港大三年,看了不少書。現在也會是三年,自問尚算勤力,希望天道酬勤,順利卒業。
有時我也會想到下一步,雖然到時候已年近古稀,但只要身體尚可,我仍是想再讀書。大概到時錢已花得半光,再出國已不大可能,在香港讀又要先漂白消毒腦袋,恐怕洗不乾淨要再教育。但不在學校掛單就沒有利用網上資源,無法研究。
還是先搞定目前的論文吧,說不定,三年後中國香港已…

生存
今早在路上遇到來自內地的同學,他們夫妻倆同時在這裡讀博士,都是現代文學方面的。他們年輕,在學術上大有可為,但要在大學找教席並不容易。他們反倒羨慕我,讀書純為興趣。我的難處大概自己才最清楚,例如英語能力始終不濟,寫與講仍沒信心;老花嚴重,看書快要用放大鏡了;年紀偏大,混在年輕學生中十分不自在… 而且他們年輕,是這裡想吸納的移民,留下來沒有困難,而我已超齡,只能返大灣區養老。

觀今鑑古

增廣賢文云:觀今宜鑑古,無古不成今。

今天假期,校園分外寧靜,但也有幾位即使圖書館閉館也回校找個清靜角落溫習,可敬。這裡的學生目測上課十分專心,有人缺課,但比例不高。以我旁聽的法文為例,前天是假期前夕,仍有一半人出席上課。

今天讀 Paul A. Rule 一篇談利瑪竇規矩的文章。1707年,教宗特使多羅在我國公然頒佈教宗諭旨,禁止中國天主教徒祭祖祀孔,康熙大怒,以其公然侵犯我國主權,粗暴干涉我國內政,說三道四,肆意抹黑,公然挑戰,指手劃腳,故意捏造,罔顧事實,一意孤行,肆意踐踏,顛倒黑白,不自量力,惡意中傷,無理打壓,政治挑釁,別有用心,傷害我國民族感情,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辱華,不會得逞(以上措詞在學習中)遂於1707年4月18日,作出重要指示,「諭眾西洋人,自今以後,若不遵利瑪竇的規矩,斷不准在中國住,必逐回去。」並謂守規矩的教士,要向中央領票(約等於今天的中國香港行政長官證明書)方可繼續傳教,否則後果自負。(Paul A. Rule, “What Were ‘The directives of Matteo Ricci’ Regarding the Chinese Rites?” Pacific Rim Report, 54 (2010), 1-8.)

只是所謂「利瑪竇規矩」的具體內涵其實並未見諸利氏的文字,最早的只有利氏死後幾十年 Jean-Dominiqu Gabiani,S.J. 的一篇綜合說明。一般理解利瑪竇認為祭祖祀孔不是宗教行為,所以毋須禁止,但 Paul Rule 指出利瑪竇不反對祭祖祀孔,並非因這些不是宗教行為,反而認為其根源在於宗教,但利氏認為這些行動本身不是拜偶像而已。利氏不反對祭祖祀孔,因為認為其背後的人文精神,與天主教並無衝突。

今天報章報導內地南通市禁清明節燒紙錢,謂迷信云云,但澎湃新聞,居然引述專家反駁南通市的做法,認為只是民俗,不能說是迷信云云。(->這裡)

可見利瑪竇有大局觀,領先世界幾百年。

美國人類學者 Fred Blake 2011年寫過一本研究燒紙錢的書,Burning Money: The Material Spirit of the Chinese Lifeworld,Blake認為「借助對紙錢這種具體實物的操作和儀式表達,紙錢成為緬懷逝者和實踐仁、孝等人際關係義務的情感表達的客體化。…最後,紙錢反映的不是一種宗教、不是一種信仰、不是一種意識形態而是一種總體的文化形態和物質精神。人們對於紙錢的態度矛盾,是對於社會秩序的就範也是反抗, 它反映的是中國人對於生活世界的一種特殊構思」(https://m.thepaper.cn/wifiKey_detail.jsp?contid=3195631#)

就範也是反抗,躺平,但又表態,對我這個中國香港人來說,太深奧了,大腦已交付有關方面消毒中,暫時未能操作。

中文舊課文有聞一多新詩也許,居然也找到點證據。

也許 ──葬歌
也許你真是哭得太累
也許,也許你要睡一睡,
那麼叫夜鷹不要咳嗽。
蛙不要號,蝙蝠不要飛,

不許陽光撥你的眼簾,
不許清風刷上你的眉,
無論誰都不能驚醒你,
撐一傘松蔭庇護你睡,

也許你聽這蚯蚓翻泥,
聽這小草的根鬚吸水,
也許你聽這般的音樂
比那咒罵的人聲更美

那麼你先把眼皮閉緊,
我就讓你睡,我讓你睡,
我把黃土輕輕蓋著你
我叫紙錢兒緩緩的飛

生活雜碎1

起個題叫生活雜碎,因為雜碎應該還會陸續有來,所以列出序號1,沒有主題就用雜碎充當吧。

天氣
威靈頓一日有四季,現在早上約11度或以下(今早9度),日中可達17度或以上(今午15度),不算太冷,有人仍穿短袖,但也有人穿羽絨。但最可怕的是狂風,昨晚過馬路時要借燈柱靠一靠,因為站不穩。而昨晨今晚都有雨,不算大,但每次下雨後,天氣又會再冷一點。威靈頓沒有南島那麼冷,夏天又沒有屋崙熱,尚可適應。我發現這裡也有不少家庭有冷氣,但我這個夏季只開過一次風扇,大部分時間還要穿件風褸。

人情
紐西蘭有壞人,you name it, you get it. 例如最近有國會議員被揭多次高買,殺人放火也不是百年一遇,社團有制服騎電單車招遙過市而旁若無人,禮崩樂壞,治安遠不及由治及興的中國香港。但這裡的人一般而言較友善,食肆商店固然如此,即使陌生人也會跟你打招呼,沒有人理會你是否行走的50萬,也沒有人對你特別關愛,一言以蔽之,淡於水,君子之交。中國香港不過是地球上一個小點,人家對中國香港可能認識不多,也未必有興趣知道中國香港由治及興的故事,所以除非有人主動問,否則我難以說好中國香港故事。

作息
結廬在人境,只能將就遷就,晚上車較少,我昨晚提早就寢,早上5點半起來,也可以。約6點左右車就多起來,例如巴士、垃圾車等引擎聲浪特大,而電單車又總愛加大馬力奔馳,極討厭。以前在中國香港就是怕被雀鳥吵醒,就跟牠們鬥早起,現在又要跟車鬥早起,有點無奈。

火警(演習)
來了半年,走了兩次火警,一次在家中,一次在學校,學校那次是演習,家中的那次就原因不明,總之消防有到來,擾攘半個鐘才可上樓。學校迎新時強調威靈頓的救護車是免費的,但紐西蘭其他地方未必是。至於消防,我不太肯定,因為上次住旅館,說如果煮食觸動火警警報,勞動消防出動,要收紐紙幾百云云。一兩個星期前,威靈頓某apartment住宅發生爆炸,原因未見報導。這裡的apartment較獨立屋便宜,有人說住在apartment像 living in hell. 大概有些高樓管理不善,漏水嚴重吧。我住的apartment是酒店分拆出售,部分房間仍是酒店管理的,公共設施共用,所以他們會較著緊。這裡的大廈是沒有管理員的,一切靠自律。規律也有的, 例如說不准在室外晾曬衣服,室外看到你在室內晾曬的衣服也不准。入境問禁,只好服從。

準備放假

紐西蘭雖然宗教氣氛淡薄,但假照放,聖誕復活都是長假期。

星期五是 Good Friday, 星期日是 Easter Sunday,超市依法關門。星期五及下星期一是公眾假期,星期二是大學假期,接著是semester break兩星期,15/4才復課。

不過假期對我來說也只是照常生活,都是每天到研究室。最近開始按論文大綱集中力量搜集材料,單是黃伯祿的著作目錄我已做了兩天。他的著作雖多,但實體在上海,而且據了解不對外開放,我就只能按書目以及網上有的影象來整理。經驗告訴我,除非目睹原書,單憑目錄是一定會出錯的。目錄說光緒XX年,要自己查對照表判斷是公元XXXX年,不要懶。中國國家圖書館以及上海圖書館甚至是古籍聯合目錄,也不能輕信,因為也會有錯字。至於其他人的論文,更是以訛傳訛。

讀書順籐摸瓜,時常會發現有些書以前忽略了沒有看。可惜此間書太少,我已充分利用館際互借,也從公益網站買了不少,但仍有些總是找不到。如果有機會,我會先去臺灣找找,因為耶穌會士在1949年前把好些珍品從上海運到菲律賓,再輾轉運到臺灣。至於上海,老同學勸我不要去,我估即使去了也不會有機會接觸到想看的書,所以或者不去了,政府的跨境八達通,我大概用不著了。至於外國,最想去的是Boston College, 是耶穌會大學,有個Ricci Institute for Chinese-Western Cultural History. 按我所知以前陳綸緒神父在University of San Francisco的材料已搬到 Boston College. 法國以及梵蒂岡,雖然一定有珍品,但我連印刷體的法文也未能通解,手寫的檔案更是有字天書。拉丁文也一樣。所以除非有明確目標,否則可能也只是永遠的計劃。

到最後,可能只是固守一隅,紙上談兵。

不覺上了六個星期的法文,每次上堂之後都大受打擊,因為聽懂的不多,說話更是錯漏百出。我是能理解文法的,只是聽講都仍力不從心。

民智倒退

此間報章引述新英格蘭醫學雜誌謂感染新冠病毒的人智商跌7點,即智力衰減約10歲,即使已康復,也跌3點,如果曾入院,跌幅更大。(證據 -> 在此

這或者解釋了為何民智倒退,原來只是病毒作怪,並非政治干擾。

反正你我他都倒退,齊齊活在腦霧中,又何妨?

孺子入井

孟子公孫丑上云: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

聖經路加福音14:1安息日,耶穌到一個法利賽人的領袖家裏去吃飯,他們就窺探他。2這時在他面前有一個患水腫病的人。3耶穌回答律法師和法利賽人,說:「安息日治病合不合法?」4他們卻不說話。耶穌扶著那人,治好了他,叫他走了。5耶穌對他們說:「你們中間誰有兒子(「兒子」:有古卷是「驢」)或有牛在安息日掉在井裏,不立刻拉他上來呢?」6他們對這些事不能反駁。

原來聖經也有孺子入井,雖然引申的教訓不同,但設譬居然如出一轍。以前沒有留意,是因為向來用的和合本不是作「兒子」而是作「驢」,而上引2010年和合本修訂本則改為「兒子」。

希臘文抄本支持「兒子」的有P45, P75, B 等;支持「驢」的有א, f1, f13等,支持「兒子」的抄本證據不算一面倒。驢與下文牛相提並論較合理,反而兒子與牛相提並論有點怪,版本取捨取難不取易,兒子既有點怪則更可能較原始,Bruce Metzger認為作「兒子」的決定屬B級,即 almost certain, 大致可靠。

AI助手

我的英文差,IELTS考試寫作部分得分最低。那次寫機械人的利弊,題目照計不難,要求也只是幾百字,但可能因為有點累–一口氣考聽讀寫三卷,也沒有心得,所以只是基本過關。

為了減少寫作時犯低級錯誤,我斥鉅資買了Grammarly,這個服務逐年收費。Word有基本的錯字及文法提示,但似乎只能捉到明顯錯誤;而Grammarly則可以在表達方面提供意見,而且只是提意見,接納與否,悉除尊便。我覺得Grammarly的意見不錯,除了減少錯誤,也可以讓文句緊湊明快。我試過用ChatGPT,我覺得只是在語言上多了花巧,不見得在表達上更高明。

但我們用英文寫中國的東西,因為用了大量漢語拼音,對的也會被判斷為錯誤,所以不要盡信它。而且文法正確,表達無誤的句子,可能根本內容空洞甚至錯誤,它也不能找出。但有這個小助手把關,應該會減少錯誤,而且在糾錯的過程中,也能檢討自己的寫作,自我完善。

這兩天開始抄錄黃伯祿的生平,材料不多,我也沒有發掘到新材料,大概只能整理前人研究,難言突破。材料說他臨終才發願加入耶穌會,這比較奇怪,何以之前幾十年不入會呢?另外也有的神父入了會不久又退出,出出入入,是否中國人與法國教士有矛盾?要研究研究。

準備出發

昨天又去聽了另一位學生的 Full doctoral proposal, 是研究一位意大利現代作家的。老實說,我完全沒有背景,去聽,主要是了解這些 presentation 的過程,為自己快要進行的報告作準備。

今次這位女士明顯較上一次我聽的那一位成熟,她先交代自己的學術背景,再講所選的作家,她的路向似乎是以文體 genre 為綱,再分析以該文體來呈現的社會關懷,當然少不了性別、移民、邊緣人等議題。上次那位同學來的聽眾不多,現場只有四位,今次大概有十位,而且似乎教師居多,我的兩位導師也有出席。聽眾提的問題不多,也不尖銳,不過有一個問題不易答,就是以文體來判斷目的,怎樣處理不同文體重複觸及的議題。

但我還是比較關心自己的論文,所以聽罷就回到研究室整理報告大綱。我大致已有個底稿,再找些圖片就可以開始製作 powerpoint, 應該夠講 30 分鐘。考慮到大概只有我和導師兩個才知道我研究的是什麼,有必要多從聽眾的角度出發,提供較多背景材料。

不覺放下粉筆已大半年,希望我的講論不會太差吧。

奇風異俗

各處鄉村各處例,入鄕隨俗,入境問禁,是應有之義。比如說,遊客到中國香港要求本地人用英文跟他談話– “Speak to me in English!” 是冒犯,是辱華。

今天在網上遊蕩,看到有人評論紐西蘭的十大奇風異俗,其中有些我也有同感,但我得承認,自己是大鄉里,別人的正常當作異常,只是我的問題。

其中一項是赤腳走路。雖然按我觀察只是少數,但在大街大巷赤腳走路既不安全也不乾淨。據說澳洲也一樣,是原住民的遺風。

另外是紋身的普及。在中國香港,紋身往往令人聯想到社團,這裡則男女老幼都有人紋身,而且不止是一小處,可能整條手臂、整條腿,甚至下巴、臉面。這應該是原住民的遺風,中國吳越有斷髮紋身之俗,或者紐西蘭曾是自古以來中國神聖已分割的一部分。

短褲。應該說是單薄兼短小。即使是冬天,穿短褲的男人仍有不少,學生的校服好像也是短褲。我不清楚這是否紐西蘭獨有,但他們似乎不怕冷,女的袒胸露臍露背,男的T恤短褲十分普遍。可能因我來自中國香港,對顏色高度敏感,我發現他們似乎偏愛穿黑衣。

當然,滿街的英文字母卻不是英文的毛利文也是特色,雖然實際上紐西蘭用毛利文的人口佔比極少 (5%),但毛利文是官方語文之一,路牌、政府建築等一定是雙語,而且毛利文要大隻一點才顯得政治正確。較正式的場合會用毛利文唸誦禱文來作開場白,平日打招呼用 Kia ora 最為常見。

去國鄉音

紐西蘭也有免費報,但沒有人搶,通常都剩下一大堆。

中文報紙也有免費的,至少有三份:簡體字的愛國報紙鄉音,另外兩份是大XX 以及 看XX。鄉音在 Yan’s Supermarket 有,大XX 以及 看XX 則在 New World 超市有,市中心的 Haere Mai則三者皆有,任取。

獨在異鄉,見到中文字是有點親切感的,所以我一定會拿來看看。鄉音只有少量新聞,多半是廣告,大XX 和 看XX 內容豐富些,但立場鮮明,我拿到後第一時間放入袋裡,回家才細讀,以免成為行走的50萬。

40年前在美國,那時沒有互聯網,只能透過書報解鄉愁,曾訂過明報航空版,大約一星期寄一次,我是靠這樣才知道香港的事情。外國的報章電視不會提香港的,遺址還是中心,沒有人理會。畢竟身邊的事最切身,治安經濟才是焦點,普世價值人類命運,恐怕只是學術研究的材料。

但有了互聯網也有缺點,就是消息傳得太快,天天都是揪心的事,西諺云,no news is good news. 井底之蛙,不是自我感覺良好嗎?坐井觀天,多美。銅牆鐵壁之中,既安全,又幸福,不會被污染,多好。